“莲娜……你，你还活着？”雷诺大公握剑的手一向十分稳定，此时却抑制不住颤抖，不敢相信自己的妹妹出现在自己面前。如果她是易容成妹妹模样的刺客，那么公爵此时恐怕已经中招了。
“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莲娜。她只是我的一部分，而我则远胜于她。”这个不速之客的语调中没有任何感情波动，平静冰冷得如同凝结的湖水。雷诺也因此更加确定，这就是自己的小妹妹莲娜。
“你……怎么会？你还是当年的模样……”雷诺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，他放下自己手中的剑，不打算对这位少女设防。
大潘透过柜门上镂空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，他发现这个神秘少女的外貌大概只有十八岁，虽已是以为姿色绝伦、娇滴滴的美人，面庞上却还残留着一丝青春稚嫩的气质。
“不进来坐坐么？我可以叫玛丽夫人去弄些糕点过来……”雷诺轻轻挠着后脑，对突然出现的妹妹一时间不知所措。
“我来这里，是为了传达铃山圣女的警告。”莲娜直接了当地拒绝了雷诺的寒暄，“我不会在此逗留太长时间，所以你只要听完我说的话，然后告诉我你的答复。”
“铃山圣女？那个装神弄鬼的女妖就是如此自称的？”雷诺大公的语气里突然充满敌意与不屑，“十五年前，就是她从我们的手中，从潘德拉贡家族的保护下将你夺走的！如果不是她，你现在或许已经嫁给一个值得信任的丈夫，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！我以为那个邪恶的女巫不会让你活下来，没想到她居然用妖术控制了你！这真是……”
“我带来的这个警告，事关你和你的人民的安危。如果你对此并不感兴趣，大可以直接叫我离开，这也是我完成任务的另一种办法。”莲娜显然对雷诺的愤怒视若无睹，明确地给出他选择。
雷诺面脸悲哀地叹了一口气，问道：“什么警告？”
“恶魔的力量又一次在混乱之地凝聚，已经有一个兽人部族在邪恶的驱使之下，开始集结军队，吞并其他部族的势力。不久后，恶魔会和这些走狗再度南下，攻击莱茵公国。”
“这不可能！十五年前我们已经将恶魔击溃，他们绝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重整旗鼓，这在历史上也是不存在的！”雷诺大公显然认为这是铃山女巫在耸听危言。他现在主要在考虑如何才能让莲娜恢复正常，如何才能将莲娜从铃山女妖的手中解救出来。
“如果你不相信这一点，你自然可以放任一切发生。不过你一定已经注意到了：近期这片土地上祸事不断，蛮族与魔兽非常不安分。”
雷诺心中一紧，最近的灾祸确实预示着异象。十几年前恶魔大军进犯的时候，他也依稀记得在那之前公国所遭遇的祸乱。
“只要五年的时间，邪恶的力量就会凝聚成形，再一次横扫这片土地。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，所以你最好早做准备。”
“为什么那个女妖要让你来警告我？我可不认为她会这么好心。”雷诺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，不过那群铃山女巫可算不上什么盟友，他绝不相信她们会出于好意特地来此提醒自己。
而且就算恶魔大军一路南下，攻破莱茵公国，以这些铃山女巫的能力，也可以凭借女巫谷内存在的特殊力量抵抗一切入侵。
“你们这些凡人，根本不清楚自己所面对的敌人是什么。”莲娜的语气里若是有什么味道，那一定是作为旁观者的戏谑，“我们自然想要获得回报，也相信我们会得到的。”
“你们到底想要什么？”雷诺大公的声音里饱含着愠怒。
“你的小女儿。她应该叫艾琳娜，对吧？”莲娜对此没有任何的避讳，也许铃山女巫根本就用不着对雷诺隐瞒什么。
公爵不禁用力地捏着自己的拳头，甚至将裹着上等皮革的剑柄握得吱嘎作响。面对这种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发出的威胁，他恨不得即刻斩杀这个宣称要夺走自己生命中珍宝的女巫。但这个女巫偏偏又是他日夜思念、死而复生的妹妹。
遥想起当年，父亲对这些女巫避讳不谈的态度，以及妹妹莲娜的结局，想必也是受到了这种令人产生彻骨恨意的威胁吧？
这就是命运的轮回吗？雷诺不想接受这样的现实。
“我不会让你们夺走艾琳娜！我也不会放任恶魔进犯我的领土！”雷诺如同赌咒一般，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对面前的女巫说道。
“你打算怎么办？让你的儿子成为圣教军？否则教廷可不会诚心来援助你的，这一点连我都能够断言。”莲娜毫不留情地说出事实。
“……”
雷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。他非常清楚加入圣教军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，他的大哥托尼曾经加入过圣教军。那支队伍是教廷的精锐武装力量，每一名成员都是强大的圣武士。只是一旦成为圣教军，圣武士就会全心全意服务于神，根绝自己的感情，与亲友爱人恩断义绝。
除非……
“看来你很清楚：除了铃山圣女的力量外，你别无选择。”莲娜戴上兜帽转过身，留下最后一句话：“好好考虑吧，公爵大人，在你心爱的女儿和人民之间作出选择。这对你的女儿来说并不是件坏事。”
一阵气雾陡然腾起，笼罩她苗条的身躯，又迅速消散。接着一只寒山斑鸠扑动翅膀飞向露台，飞入夜幕下的天空。
雷诺颓然坐回床上，当他听到柜子那边传来响动，他又一次举起手中的剑。柜门后面，却是他的长子，一脸尴尬表情的大潘。
“维克多？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雷诺大公也是完全没有想到。
“我是从露台那边爬进来的。艾琳娜和杰弗瑞有份礼物送给你，所以我这个当大哥的自然是义不容辞。”大潘从袋子里拿出饼干盒。
“那样很危险！如果执勤的弓箭手把你当成贼人射杀，那可叫我怎么办？”雷诺大公看到那个精巧的盒子，虽然严厉地责备了大潘，却也意识到最近自己没时间陪伴他们，所以语气里更多的是愧疚。
“哎呀，我这不是没事么？快打开看看吧。”大潘打着哈哈。
散发着奶香气的美味饼干，让公爵大人眉头上的阴霾立刻化去了不少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。大潘甚至看到他的眼角都有些湿润了。
“谢谢你们，我的孩子们。”
“父亲……”大潘一脸严肃地问道：“那个女人是谁？”
雷诺大公迟疑了一会儿，最后决定实话实说：“她叫莲娜，是我的妹妹，也就是是你的姑姑。十五年前，铃山女巫将她掳走，我一直以为她的性命凶多吉少，没想到她还活着，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她也成为了铃山女巫？”大潘补充道。
雷诺大公点点头：“听着，维克多。关于今晚的发生的事，你千万不要和其他人说。莲娜带来的消息很可能是真实的，所以我不想引起什么恐慌。今后我可能会更忙，艾琳娜和杰弗瑞就只能交给你了。”
“父亲，她们为什么想要艾琳娜？”大潘继续问道。这事关自己的妹妹，他绝对不能袖手旁观。
叹了一口气后，公爵才缓缓地开口：“艾琳娜那个孩子一直体弱多病，因为她身上先天具有着某种强大的力量。现在回想起来，莲娜小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情况，我一直以为只是家族遗传的关系。我相信这是艾琳娜被铃山女巫盯上的真正原因，她们一直在壮大力量。”
“那么姑姑是怎么被她们夺走的呢？”
“在你出生前，莱茵公国遭遇恶魔军队的攻击。恶魔军队收编了那些北郊的蛮族部落，十分强大。你的爷爷力战而死，最后凭借铃山女巫的帮助和圣教军的力量才得以将敌人击退。铃山女巫不会无条件地出手相助，她们索要的报酬就是莲娜。”说到这里，雷诺大公悲伤地垂下了头，“这是似曾相识的一幕，只不过你爷爷的角色换成了我，而莲娜的角色换成了你妹妹。”
“如果我们拒绝铃山女巫的帮助呢？”
“她们应该不会给我们拒绝的机会。一旦形势不利，她们会主动出手。不过这只是经验之谈，也许这次她们真的到最后都不会再提供帮助。但是，恶魔的力量过于壮大，单凭莱茵公国根本是势单力薄。这十几年间，公国的发展速度虽然可观，但还远远不是恶魔的对手。”
“难道教廷对恶魔的入侵也视若无睹么？多兰王国呢？”
雷诺大公露出有些鄙夷的神情，回答道：“和那些铃山女巫相比，教廷也好不到哪里去。如果要求他们出动圣教军，那么家族里就必须有人加入圣教军成为其中一员才行。他们认为，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可以证明家族成员都是虔诚的教徒。而多兰王国，国王恨不得让莱茵公国沦陷，自此失去独立的力量。”
“父亲，我可以加入圣教军！”大潘忽然认真地说道，“这样就能为公国和艾琳娜多贡献出一份希望了。”
“不！”雷诺大公很意外地大吼道，“你不知道成为圣教军的代价是什么！等你正式接受圣教军的洗礼，你会成为失去感情的傀儡！”
大潘被父亲的话语吓住了。他不知道没有感情地活下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，也许根本不会有任何感觉！但是另一种冲动却将恐惧的心理渐渐压制住，大潘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认真过。
“父亲，我记得小时候问起关于死亡的问题时，你曾经这样教导过我：与精灵那样的长寿种族相比，我们人类的寿命十分短暂。总有一天，我们会充满恐惧地面对死亡的临近，这是不可避免的。所以，与其在临死前对自己的人生抱着遗憾进入黑暗的国度，不如趁还活着的时候找到自己的价值与意义，并为之而奋斗。”
大潘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来，然后对着父亲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心：“我想守护好我的家人，我想守护好艾琳娜，我想守护好这片美丽的土地。所以，趁着还拥有感情，我决定要为此而奋斗。我，维克多·潘德拉贡，将为成为一名真正的圣武士而努力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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